和一朵伤心的玫瑰花下棋

打开网络象棋

只见名字不见人

看我分低

站起来扭身就走

不像相互见面

那种扭扭捏捏

后来有个叫“伤心的玫瑰花”

的网络人

在我棋桌边坐下来

我念叨着这个名字

下了三盘

出门下楼

花园里那株火红的玫瑰

频频向我示意

像是邀我继续下棋

2017年6月

芒种

我在梦中

看见南方

疯狂生长

一无所获的果园

却梦不见母亲——

“你弟弟考上大学了，

他蹲在果园

就是你爸新收了一箱蜜蜂

的那面墙下说

妈，我要去读书！”

2017年6月

我祖父的往事

从数不清楚多少个

死人堆里爬出来后

我的祖父

上无片瓦

下无立锥之地

被他的兄长

赶了出来

这个在部队做连长的老兵

一言不发

住进了地主家

闹鬼的大院偏厦

还是婴儿的

父亲和二叔

在祖母的怀抱里

嗷嗷大哭

据说后来堆放在

地主大院的粮食

莫名其妙地少掉

所有人都怀疑

是我祖父盗取

面对抄家的人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

查无证据

不了了之

立功受赏

想都别想

今年春节在家

沉默寡言的三叔对我说

你是家中长孙

有些事情

你应该知道

我首次听到

这惊险的往事

面不改色

心突突突突狂跳

不像我的爷爷

从不轻易提起

有人提起

依然面不改色

心也不跳

2017年6月

最不愿打战的是连长

那些无惧战争

一脸正义

的民族主义者

轻而易举就攻占了

看上去非常有利的话语阵地

真实的情况是

一发炮弹在身边炸响

就会双腿发软

大小便失禁

能站着往前冲的

埋在人群中

不容易看出来

2017年6月

广场上的暗流在涌动

为争抢一个玩具

大打出手

一把将对方掀翻在地

一口唾沫

吐到对方玩伴的脸上

而孩子们并不在意

五分钟后

他们又打闹着

争抢玩具

我只看到每天

带他们出来的父母

结伴而行的对象

都有不同

2017年6月

少年时代蒙我一生的声音

某年某月某日

有人记载——

透过老屋雕花的窗棂

含混不清的

扶棺之泣

“死鬼哦，

你走之后，

哪个来陪我？”

苦恋她一生的阴阳师

如醉如泣

缓缓徐吟

“驾鹤西行喽，

你不陪她么，

我陪你

走剩下的路哦”

飞禽入巢

走兽归穴

巨蟒之皮

被蒙在竹筒一般的月亮上

制成了二胡的琴箱

2017年6月

形象问题

有个天真好学悟性低的学生

下课就不厌其烦地追着我问问题

“老师，你说诗歌是形象的艺术，

这个形象到底是什么？”

我瞬间感觉自己头有地球那么大

“比如说你跟一个人关系不融洽

口语表达为我和她尿不到一起，

就是形象问题，懂了吧？”

说完我就冲进厕所

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现代派

2017年6月

在路上

我小时候曾有过

门牙被打落的经历

它有没有长成

南人诗中

落在草地上的那块巨大的墓碑

我不得而知

我相信终有一天

它会走到我面前

在此之前

我知道

打落的门牙

要么和着血肉

一口吞下

要么

把门牙

像子弹一样

射出去

2017年6月

菜市场每天都是新的

我在菜市场门口

看见这个小腿

像被老鼠

啃得露出骨头

骨头又被啃出

一个窟窿

露出骨髓

窟窿边沿上

有黄白色乳状物

肿得宛若桃花

在地上蠕动的

乞讨者

我几乎一口吐出来

这让我这个人民教师

想操你妈的

2017年6月

谁为我划地为牢

我的四分之一

教学生写作

四分之一

对付劳形的案牍

剩下四分之一

陪伴四处乱跑言语奇异的小儿

剩下四分之一

用来清理老年痴呆的爸爸

搞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以及弄脏的卫生间

其他必须对付的

和我的诗歌

都产生在

以上板块的空余时间

亲爱的朋友

如果哪天

你约我喝酒

我说今天没空

我要打飞机

天上也确实有可能

就飞过来一架飞机

2017年6月

我为什么写诗

这是第二次了

酒足饭饱之后

我很想唱歌

很想唱一首属于我自己的歌

我一张口唱出的

都是别人口里

已经唱旧的

我就是不想唱你们唱过的歌

我变着法与所有的歌不同

周围的行人

就听到

一个妖声鬼叫的怪声音

老远就躲开我

我的歌声去哪了

我唱不出一首属于自己的歌

2017年6月

我的男生让隔壁女老师的女生代怀孕了

多年以前

我的一个男学生

问我借2000块钱

我问其原因

欲言又止

我已经被骗过几次了

不问出原因绝对不借

他低头走了

另一个班的女老师

把我叫到隔壁

直接对我说：

“老韩，你们班的XXX

把我们班的XXX搞代怀孕了”

我脑袋一下

又有地球那么大

抓耳挠腮

赶紧电话把这个男生叫回来

“像个男人一样去做”

我几乎遗忘了

半年之后

他把一个信封

放到了我办公桌上

2017年6月

卖金雀花的小女孩

问过价之后

我说我随后来

这个学校门口

在卖菜的旁边

怯怯的小女孩

守着她

从山上摘来的

金雀花

眼巴巴地看我离去

走出好几米了

我还没忘记

那眼神

我返回去

买完了她所有的金雀花

2017年6月

我的目中有时候无人

一辆洒水车

在浇树

不慌不忙

缓缓推进

动作规范

我路过时发现

它不占车道

浇完一棵接着浇下一棵

洒水车就这么

规范而标准地

在雨中浇树

有条不紊

驾驶座上无人

抽水喷口的操作架上

也无人

2017年6月

有风吹过你的不惑之年

愁眉苦脸

呆坐办公室

工作不久的下属小张对我说

韩老师，多少人羡慕你

有才华的大诗人

导师那么出名

还说你是天才

媳妇是大美女

娃娃又那么可爱

你的岗位

多少人做梦都想来

我要是你

我就合不拢嘴了

有什么好苦恼的

我心情瞬间大好

暂时遗忘了

三位至亲

带给我的天伦之殇

休提命运不公

上苍待我不薄

但是有点狠

我有点担心

人间的嫉妒

扭头看窗外

天边一朵云

窗口有张空白如沼泽的纸

被风吹动

2017年6月

心惊肉跳

去机场接机的路上

我问司机老和

你家姑娘考了多少分

545，差重点线10分

姑娘班上原来老考第一名的女生没考好

父母骂了几句

这两天失踪了

家人找了3天了

警察找了3天了

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

我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前面已经可见机场

但满场的飞机

起飞频率

突然加快

就像一个巨大烟花发射场

那些飞机就像发射出去的烟花

去接这个女孩回来

2017年6月

阳光下的凤尾竹

在机场出站口

的小花园里

坐着抽烟

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一个长发齐腰

裙子随风飘飘的丽人

挽着一个

脸庞和他

几乎一样的

少年郎

像情人一样

走过机场大道

前一秒钟

车子拥挤不堪的大道上

此时此刻没有车辆

我凝视他们

安全穿过马路

走向我

那一树金光灿灿的

凤尾竹

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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